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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籃球與馬尾女孩》

今天下午六點,鎖上家裡的側門,我帶著剛灌完氣的籃球往附近公園走去。

一路上聽著ipod shuffle隨機播放的音樂,不知道下一首會是哪首歌的未知感,就像是這座我即將前往的公園的陌生感,令人期待。

緩慢走進公園,籃球場上有個大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在做運動,我低著頭走近球場邊角,放下籃球袋,開始做點熱身運動。我ㄧ邊做,一邊感受公園的氣氛,冬天的傍晚暗得很快,公園裡的燈光醞開散落在球場上,照亮公園裡的擺設,昨夜的積水已經退去,是可以好好練球的愉快時刻。

做完熱身運動,我將球袋掛在籃球架的桿子上,順便連連帽外套也脫下。邊脫邊想著,本來要穿保暖的衛生褲出來,但是又覺得出來打籃球還穿衛生褲,好像有點奇怪,於是我最後還是保守地只穿一條運動褲,心裡預設要是真的太冷,就用跑的。

將籃球拿出來之後,我開始運球,竟然想不起上次打籃球是幾歲的事情。記得上了研究所之後,只有一個人偶爾到學校球場投球,算一算大概也二或三年沒真正到球場上打球了。一邊運球一邊感覺球與地面交互碰撞的力道,眼光環繞公園一圈,雖然氣溫很低,但是昏黃的燈光卻讓人感覺溫暖,我抓起籃球,縱身一跳,順勢讓右手掌離開球體,輔助的左手幫忙控制球向,唰地一聲,球體空心落進袋裡。那個熟悉的球感快速又令人懷念地從身體的某處湧了上來。

忽然間,眼前一閃的人影,讓我產生了某種意外感,有個女孩在跑步。

跑到籃框下撿起掉落地面的籃球,我轉過身環視一下公園,除了那對坐在球場旁邊長椅上的父女,原來還有個女孩,她在跑步。她留著長髮,用一條粉紅色的髮帶將頭髮很俐落地紮了起來,隨著跑步的節奏,黑色底帶上兩條白色細邊的典型adidas運動長褲很有規律地晃動,她的外套也是連帽的黑色運動服,很學生樣的年輕女孩。原來,這麼冷的天氣,還有人跟我一樣,跑到無人的公園裡,做著一個人就能做的運動。她大概跟我年紀差不多吧,我回到籃框下跳投,心裡想著。

我繼續投著球,讓球感不停地透過回憶填塞我的思緒。於是,我們就這樣,像是行星圍繞恆星規律般地運作,馬尾女孩持續地在公園步道上輕微地移動著,我在公園靠中間的球場持續地運球、投球、撿球。

天色轉地更暗,我往上抬頭看,呼出一口白煙,看見彎地簡單乾脆的弦月停在天空的一片黑暗裡,旁邊有顆小小的,但是很亮的星星安靜地陪伴在大概一個拇指距離處,我用手指頭量了一下。看起來應該還要再近一點,但是,實際上究竟有多遠?  我低頭看著拍打的籃球,轉身上籃,投下了一顆擦板球。

右邊的耳機因為與耳朵形狀並不相符,掉了下來,就在我試圖投一顆罰球線上的兩分球的時候,沒進。我將耳機拿起,再塞進右邊耳朵。shuffle跳到最近流行的《天后》,「我忌妒妳的愛,氣勢如虹,像個人氣高居不下的天后,你要的不是我,而是一種虛榮,有人疼才顯得多麼出眾」。這首歌想要表達什麼呢?男人因為女人太過地耀眼,因而不知所措嗎?

歌手繼續賣力唱到最後「如果有一天愛不再迷惑,足夠去看清所有是非對錯,直到那個時候,妳在我的心中,將不再被歌頌,把妳當作天后,不會再是我」,明明都懂卻拼死效忠的男人,嘶吼著獨白,那個女人究竟聽見了沒?如果聽見了這樣憤怒又充滿激烈愛意的聲音,究竟會高興、猶豫還是心疼呢?

這種事誰也不知道。我甩甩頭,用力往上跳離開地面的身體,與球唰進球袋的畫面,停格了幾秒,耳機又掉了下來。我再度撿起耳機,下一首是老蕭的《阿飛的小蝴蝶》,邊運著球邊聽著曲子,意外地發現這首小蝴蝶很適合跳籃球舞,我高興地隨著節奏擺動跳著,但是又小心翼翼,因為怕馬尾女孩覺得很恐怖,決定離開公園。

跳了幾秒後,實在感到有點臉紅,所以我收起覺得有趣的情緒,繼續專心投球。球沒進,滾到球場旁邊的草坪上,我走過去揀球,發現馬尾女孩突然消失了。難道是因為我跳小蝴蝶嗎?我出現了有點難過的情緒,試圖搜尋了一下公園比較暗的地方,發現馬尾女孩的背影正用力專注地踩著運動器材,我鬆了一口氣。我想,小蝴蝶籃球舞沒那麼糟嘛。

這種陌生的陪伴,暖了寒風的低溫。我放心地回到球場,繼續練投。

突然間,聽到煙火爆開的聲音,我抬頭往上看,就在弦月旁,出現了燦爛了天空夜色的花火,我停下了運球的聲音,專心地看著天空中爆開各種顏色的煙火,眼角餘光看見馬尾女孩也停下了使用運動器材的身影,專注地看著天空。冷漠的冬天傍晚,出現了炸開漸濃寂靜的煙火,我拿著球,感受著這樣的偶發事件。因為運動而熱了起來的身體,也不再拒怕低溫流動的空氣。

煙火漂亮地結束,像是在說短暫是構成浪漫的必要條件般的果決。我的目光在恢復平靜的天空多停留了兩秒,然後默默又運起球來。在試圖投進一顆兩分空心的騎馬射箭時,躍起在空中停留的我,望見馬尾女孩慢慢散步的側身,她的側臉看起來長相相當清秀,有著很耐看的表情。落地、轉身、撿起球,回到最外圈的三分線,看見馬尾女孩散步到在最靠近球場的距離時,我投了一顆沒碰到籃框的籃外空心,這樣好像有點那個。我有點懊惱地想著,還是保守點好。

於是,馬尾女孩慢慢地散著步。我安靜保守地只投兩分球。那對父女在煙火出現以前就已經離開公園了,我回過神想著,替他們覺得有點可惜。

過了不知道多久,行星繞著恆星的運動出現了改變,馬尾女孩的呼吸回復穩定之後,輕輕地移動著走出了公園的入口。已經流出汗的我,也被提醒著是該離開扮演恆星的時候了。

(全文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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